溫州街的雙母語學殿，在鎖緊最後一片木板牆後，神氣的迎接星期三兒童班的孩子們到來。我身邊的孩子走到門口驚奇的說：「哇！教室有魔法啊？又變了。」我則是訝異每天晃來晃去看起來像在等放假的小孩，其實對環境變化的敏感度很高。

這一堂兒童班的課程，乍看以為是為了要維護全新的裝潢，必須規範孩子們的某些行為。在本質裡，我下錨在特權與責任的自我認同。” Privilege is here, and with privilege goes responsibility. “ by John F. Kennedy. 語音的練習方式，也是在這兩者的角色中進行。看到這裡，或許第一個念頭閃過的是：「有特權？不公平！」不妨先瞧瞧這堂課的文化洗禮再斷定。

一、這是我們共同的家
若我們曾經走進坊間的安親班，學生放學後的書包和脫下的外套，成堆的被擠放在某個角落或書櫃上是被視為理所當然。書包上的小吊飾，其中一個功能就是能在眾多書包中，拎出自己的那個包。當回到家，我們總會先脫下腳上的鞋，除了怕髒，更因為脫了鞋子的感覺比較舒服自在，才是回到家裡。

從這一堂課開始的班規：進到教室要脫鞋，書包和外套要放進櫃子裡。



在遴選由誰負責的過程中，蕭博士意外發現泡麵這孩子的專長之一是空間整理，所以成為「排包包股長」和「排外套股長」。每一個包包都必須是正面朝前的排列在櫃子裡，方便一眼就能認出來。外套也要一件件把兩隻袖子往裡折，衣身再對折的工整排放整齊。除了泡麵，沒有人可以摸櫃子裡面的東西，而泡麵也必須因為對自己負任，要早一點進到教室不能遲到。

脫下來的鞋，會由「男生排鞋子股長」和「女生排鞋子股長」負責每一雙鞋放在門口的鞋要並肩對齊。當看到有人的鞋子亂踢，要先排好，再回來小聲的跟那個人說：「我剛剛幫你把鞋子放好了！」

蕭博士說：「這三個「長」以後都要做好自己的工作，沒做好就換人。」三位孩子站起來接受大家鼓掌表示通過和感謝，老師還給了這三位主動服務大家的孩子一項特權，就是『以後都不用考試』！

在一片不知是悔不當初沒有舉手，還是由衷羨慕不用考試的情緒中，孩子們沈默。「以後也不能在室內飲食。」這是今後的另一個規定，包括喝水。「因為這是我們共同的家，不可以有蟑螂。」蕭博士說。

二、公平不公平
對於很愛在上課中喝水、跑廁所的孩子們來說，這是一項很大的改變，於是開始了「哪裡稱之為『室外』」的討論，可以聽出其中不滿的小情緒。

就在一長串的討論之後，老師坐下，拿起水杯，準備喝茶。

不意外的，孩子們很團結馬上提出異議。

老師說：「我這個是杯子，你們那是水壺，不一樣。而且水壺會打翻，我都很小心……。」孩子當然抗議，但這些年來老師每次上課總要泡一杯茶放在桌上。「這樣吧！我可以喝水，那你們以後都不用考試，這樣好不好？」

多數的孩子都為了這個交換條件點頭，但有一個孩子說：「不要。」

我心裡想，這堂公民素養課也太刺激。民主需在有條件㡳下保障多數人的自由，並且學習包容和妥協。孩子們不必享有公投權，去經歷就是。

幾次確認後，老師成全這孩子想上台的意願，所有人監考，這個孩子上臺。

老師又打開杯蓋喝了幾口茶說：「以後你們都會有一個杯子放在茶水間，喝水只能在茶水間喝，這樣好不好？。」「好！」 為了爭取來的公平，以後還是得考試啊！孩子們。

三、想當監考官 聽力先過關

除了新規定之外，老師也送給孩子們一人一套「音小失大」和「一聽道地」調音字典， 或許是為了鼓勵孩子們多為眾人服務，又選出了兩位「搬書股長」，也享有不用考試的特權，幫大家把書發下去。考試即將開始。 顯然是某個很會玩「老師說」的孩子說話了：「老師，不是我們都不用考試嗎？」蕭博士好似恍然大悟的叫一聲：「啊！對，大家都不用考試。」

教完孩子們應該怎麼溫柔有禮的翻書，大家停在「一聽道地」34頁，請那位想要考試的孩子上臺。

老師給了所有監考官一個權力，也給了一個規定，就是當臺上的人唸錯，全部人要發出同一個質疑的聲音，類似於「嗯」這個聲音從三聲出發，先往下沈再拉高到一聲，拖得又長又慢。

應考的孩子面對這麼多位監考官，稍微閃個神，全部同學就一起發出一個拖得又長又慢的質疑聲，大家笑成一團。緊張的情緒打亂思緒和發音，又是一陣「嗯」。

漸漸感受到這是一場遊戲，沒有誰唸不唸錯，大家只在等待可以一起「嗯」的時機。每個孩子打開天線，去聽這兩個聲音的差異，還比誰的耳朵更厲害以最快聽到怪怪的聲音，「嗯」完，大家再笑在一起。

還有好幾個孩子躍躍欲試被「嗯」的刺激，爭取上臺。為了追求更好的表現，除了聲音正確，語速還要夠快、韻律感不能漏拍才能算沒有遺憾。

我在旁邊記錄，好幾次笑到身體發抖。這裡真有魔法，聽力測驗原來可以這樣進行。

四、回首
下課之前，蕭博士播放雙母語團隊創作的「33之歌」和「88音之歌」，首首都是有趣又有內涵的一時之選。不禁回想起自己在三年前接觸雙母語時，還是一個連官網都不太會更新的時期，一張列印出來的88音表格，都會被好好的放進資料夾裡。因為珍惜，很老實的練習。

而今看到這麼棒的動畫影片，內心百感交集。除了看見雙母語在這兩年來的快速發展，越來越成氣候而與有榮焉，這些學過的基礎功，吐捲舌和88音的主題曲，也像是寫給曾經努力練功的自己的主題曲。

在投影布幕前的孩子們，大多也是跟我一樣在三年前認識雙母語。我們不用確認過眼神，都對彼此更確定。